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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走进我的看诊室，笑容满面地宣告：“医生，我怀孕了！”

伊莉在2006年8月、33岁那一年，确诊患上第二期乳腺癌。

她是在发现自己左边乳房有硬块后去看全科医生，超声波检测发现她左乳有肿瘤，腋下淋巴结肿大。

知道自己可能患癌后，伊莉来向我求诊。

乳房的硬块直径有两公分长，很轻易就能摸得出来。我把细针管插进肿块取出细胞，不消一小时，病理学家就证实了那是癌性肿瘤。

值得庆幸的是，检查结果并没发现癌症有扩散的迹象。

因为肿瘤还小，她可以选择切除整个乳房，或只接受乳房部分切除术（可以是局部或广泛切除）。

既然也殃及淋巴结，腋窝的所有淋巴结都必须同时切除。

伊莉选择了腋窝淋巴结清扫、外加广泛乳房切除术，手术在2006年8月进行。最新病理报告证实有颗两公分大小的癌肿瘤，但腋窝的17个切除的淋巴结当中，只有一个带有癌细胞。只是，雌激素(estrogen)和孕酮受体(progesterone receptors)都证实带有癌细胞，意味着癌症在某种程度上是荷尔蒙所“激出”的。

手术后，她再接受八个周期的化疗疗程。我们同时也对她实施乳房放射治疗；凡是选择不切除整个乳房的乳癌患者，都必须接受这个治疗程序。

到了2007年三月，伊莉完成了主要疗程。

因为伊莉患上的是荷尔蒙受体相关的乳腺癌，我们让她每日服食抗雌激素药物Tamoxifen，每隔三四个月复诊一次。

这个疗程一直持续到2012年3月，我们讨论了接下来的几个选项。一是继续服食Tamoxifen；另一种做法是改而采用另一种更有效的抗激素疗程，方法是通过注射使她完全停经。最后一个选项是停止服食Tamoxifen，不再治疗。

伊莉有个儿子，在她发现患上乳癌时，儿子三岁半。这个孩子还是她通过人工受孕得来的。

而她之所以在五年后希望停止服用Tamoxifen，正是因为她想再怀上第二胎。

谁也说不上她能否二度受孕。毕竟曾经接受过长时间化疗，而且当年30岁尚且需要借助人工方式受孕，更何况她如今已四十。

伊莉是在2014年3月复诊时跟我分享了她成功怀孕的好消息。当时她自然是雀跃万分。2014年7月，她顺利产下一个女婴。如今已有一对子女凑成好字，让她感到幸福圆满。

2014年11月，她在停止哺乳后回来复诊，接受常年的乳房X光造影检查、胸腔X光和超声波检查，以及骨骼扫描。一切无恙。

伊莉之后忙着照顾新生宝宝，几次错过复诊日期，到2015年6月初才复诊。起初我并不觉得延误复诊有什么大不了的，毕竟伊莉自乳房手术后的无癌状态已维持了整整九年。

但一触摸到她的颈部，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。

我摸到了两个小淋巴结，就在左锁骨上方位置，约是0.5公分大小。当我向伊莉说明这很可能是癌症复发，她震惊崩溃。

PET-CT扫描证实了癌症复发了，细针检测发现淋巴结含有癌细胞。

伊莉重新恢复了抗癌疗程。

怎么会发生这种事？癌症清除满五年，不就算是治愈了吗？怀孕是不是让她癌症复发的原因？癌症病患到底应该等多久才能安全受孕？

首先，要明白的是，即使进行了手术、化疗、放射疗程、服食五年的Tamoxifen，伊莉体内的乳腺癌细胞始终尚未完全清除。如果当初完全清除了所有癌细胞，伊莉就不会复发。

怀孕并不是导致癌症复发的原因。但是怀孕很可能使癌症提前复发。即使伊莉没怀孕，癌症一样可能在未来的任何时候复发。

怀孕期间荷尔蒙激增，很可能是导致伊莉体内残存的癌细胞加速增长的主因。众所周知，无论是五年、10年还是15年，乳腺癌都有可能卷土重来。

但是同样的，也有不少乳癌存活者在癌症治愈后怀孕生产，而癌症也永不再复发。

这是否意味着乳癌病患存活者就永远不适合再受孕？

不，我并不这么认为。重要的是，患者必须非常清楚怀孕附带的风险，然后自己权衡轻重。对伊莉来说，癌症为什么复发显然已经不重要了，她眼下更在乎的是怎么让自己好起来，不只为了自己，更为了她那一对年幼子女。

文：洪炳添医生
译：林琬绯